对“贡萨洛主义”的“批判”
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必须优先于任何实际组织工作,事实上,全国委员会认为我们今天的情况就是如此。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目前处于优先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应该放弃实际工作。相反,这意味着,为了指导我们的实际组织工作,进一步发展我们的队伍,完善和巩固我们的战略和策略,并吸引其他人加入马列毛主义,我们工作的主要重点必须放在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上。……在这方面,我们的情况与俄国马克思主义者在斗争协会成立之前的几年里的情况有些相似,当时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进行反对民粹主义的意识形态斗争,以便工人阶级(当时是知识分子)革命理论的主要潜在载体能够被吸引到正确的理论中。
——毛主义共产主义联盟《毛共联与工人阶级运动》
我这样强调社会民主党人理论工作的必要性、重要性和艰巨性,决不是想说,这个工作比实际工作更重要,更不是想把后一工作推延到前一工作完成以后。只有“社会学中的主观方法”的崇拜者或空想社会主义的信徒,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列宁《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
如果不将毛共联的劳工路线放在其更广泛的意识形态层面的背景下进行分析,那将是一个巨大疏忽。毕竟,毛共联是多么英明伟大的理论意识形态大师,他们甚至在《毛共联与工人阶级运动》一书的脚注中纠正了列宁本人的错误: “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必须优先于任何实际组织工作,事实上,全国委员会认为我们今天的情况就是如此。”。这是对列宁以下论断的公然否定: “不做上述理论工作,就不能成为思想领袖,同样,不指导这些工作以满足事业的需要,不在工人中传播这些理论的成果并帮助他们组织起来,也不能成为思想领袖”。他(还有斯大林、毛泽东等人)的理论认为,理论工作和实际工作是捆绑在一起的,不能相互分离或对立。更糟糕的是,他们所说的 “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并不是指分析联合包裹的车间条件(他们 “最有前途的联系 ”就在那里),不是指分析联合包裹公司与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和工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也不是指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应用于物流业和他们试图组织的其他部门(如果有的话)。不,他们的理论和意识形态任务主要在于否定他们所谓的 “贡萨洛主义”,而这种否定是为了在毛主义为阿瓦基安主义留出空间。
毛共联所支持的是“后门阿瓦基安主义”。前面已经解释过,他们的劳工路线是直接从70年代的美革共中抄来的,只是对术语做了一些小调整。如果他们试图从前门引入阿瓦基安主义,那就太明显了。“前门阿瓦基安主义者”只会说:“贡萨罗太坏了,他这么坏是因为他不支持鲍勃·阿瓦基安的新综合”。相反,毛共联说:“贡萨罗太坏了,他这么坏是因为他支持鲍勃·阿瓦基安的新综合”。他们在《贡萨洛主义的批判性评价》中将贡萨洛思想描述为“军事化的‘新综合’”。太妙了!但是任何熟悉鲍勃·阿瓦基安对毛主义的“批判”的人都会很容易地认识到,毛共联对“贡萨洛主义”的“批判”与鲍勃几乎如出一辙。
根据公开的阿瓦基安派的说法,鲍勃·阿瓦基安与毛主义的决裂有四个部分:“第一,与唯心主义,甚至是准宗教的思想形式彻底决裂,这些思想形式已经渗透到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中,并且没有被彻底打破;第二,进一步、更深入地理解物质和意识相互渗透和相互转化的方式;第三,批判与实用主义和相关哲学倾向相关的一系列问题[这基本上意味着不维护资产阶级民主标准,为反对力量提供平台,不要过于粗暴];第四,一种完全不同的认识论,或获取真理的方式。通过所有这些,他将马克思主义立在了更充分的科学基础之上。”(《革命、重新设想革命和共产主义:什么是鲍勃·阿瓦基安的新综合》)那么,毛共联对所谓的“贡萨洛主义”有什么看法呢?“一种宗教先验主义”、“伟大领袖的理想主义政策”、“与民主集中制冲突的命令主义领导方式”,以及对统一马里亚特吉党等修正主义者过于激进。最重要的是,他们拒绝党的“绝对领导”理论。回想一下,斯大林直言不讳地说:“党不仅仅是一个有组织的队伍,而且是工人阶级‘所有组织形式中最高的’,它的使命是指导工人阶级的所有其他组织”[《联共(布)》]。这个思想,同毛共联如此轻率地修改的许多其他思想一样,被所有阶级斗争的伟大导师重复过无数次。
这就是“毛主义”伪知识分子蒙蔽工人的手段:让辩论尽可能抽象,以便用 “命令主义”、“贡萨洛主义”、“军事管制”、“行政集权 ”和 “纪律 ”来吓唬工会群众。他们提出的论点的实质是什么?难道共产党人应该反对纪律、集权、工会与党的团结、反对顽固的修正主义者的实际斗争以及党的领导作用吗?还是说这些思想只是被共产党错误地执行了?很明显,毛共联利用“贡萨洛主义“作为楔子,将共产党员与纪律、集中制、秘密工作和党的领导作用等马克思主义基本概念割裂开来。我们并不反对党对阶级和革命群众的领导——他们可能会说——只是 “绝对 ”的领导。我们不反对以革命暴力或武装推翻帝国主义作为最终解决办法——只是反对“贡萨洛派”的“关键联系”概念。我们支持把党、军队和统一战线的建设作为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新国家的基础——只是并非“同心”。所有这些可笑的小小改动都是修正主义道路上的铺路砖。
小资产阶级最痛恨的就是要他们必须“绝对”地服从无产阶级。而毛共联对秘共的领导观念和纪律的抱怨,也照应了阿瓦基安的《革命》中的小资产阶级焦虑:“必须有一种主导意识形态——社会主义社会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会公开表达它,而不是像资本家那样掩盖它——但不确定是否同意的人应该自由地说出来,不同意的人应该明确地说出来,然后通过辩论来表达。类似的原则也应适用于政治。从某种程度上讲,党必须采取主动行动,动员人们,让他们围绕关键目标行动。它必须设定辩论的条件。是的,这可以而且必须是一个生动、鼓舞人心、开阔思路的过程——过去就是这样,不仅在中国,至少在苏联的头十五年左右也是如此。但是,自下而上的自发性又如何呢?那些似乎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或者反对党提出的主要政治术语和活动的事情又如何呢?那些自发出现的艺术场景,比如五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的咖啡馆场景,或者30年前在南布朗克斯兴起的嘻哈场景和涂鸦团队,或者九十年代年代的口头诗歌抨击——这些都是从人民中产生的事物,其中许多可能具有反对或至少是 “不受控制 ”的特点,那么这些自发的艺术场景又是怎样的呢?那些想要在没有党员在场的情况下辩论问题的政治小组,或者采取与党和政府本身参与的项目(甚至是重要项目)相悖的行动又如何呢?那些想要教授与党的理解不一致的理论和解释的教师又如何呢?坦率地说,在以往的社会主义社会中,这种事情确实没有太多的空间。
毛共联的《红页(Red Page)》第一期是这样说的:
在阿共(毛)的分析中,贡萨洛思想是在阿瓦基安主义和“普拉昌达道路”外的“第三偏差”,并且要对革命国际主义运动(RIM)——一个现已不复存在的毛主义党国际组织的崩溃“负历史责任”。他们还指出,尽管其他两种倾向在毛派政党中已基本丧失信誉,但贡萨罗思想至今仍“发挥着负面的历史作用”。
这种消极的历史作用包括推广像“党对统一战线的绝对领导”、“伟大领袖”和“党的军事化”这些思想。(红页 《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贡萨洛主义的辩论》)
把贡萨罗与普拉昌达和阿瓦基安作比较,这不是明显是为普拉昌达和阿瓦基安而非其他任何人服务吗?当革国运内部至少两个最大的组织(尼泊尔和美国支部)公开放弃了毛主义,而贡萨罗本人一直被监禁的时候,把革国运的垮台归咎于贡萨洛思想难道不是绝对荒谬的吗?这是修正主义的扭曲逻辑,在这种逻辑下,最先进的政党(至少当时是)因其他所有人的破坏活动而受到批评。
还有一点必须指出,同他们在讨论工人运动时的自相矛盾一样,毛共联也不愿对秘共作明确表态。毫无疑问,毛共联知道,如果他们公开站在沙文主义的立场上反对秘共,只会害了它自己。请比较以下摘自同一文件的两段声明:
这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这表明它对历史知识的极度缺乏与根深蒂固的资产阶级领导思想,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党应该如何对待群众的问题上与马列毛主义有着根本区别,并且具有典型的小资产阶级对暴力和军国主义的迷恋。简言之,这是一堆臭气熏天的修正主义垃圾。
……
贡萨罗等人与旧秘鲁共产党内部的修正主义开展了斗争并与之决裂,走上了一条新的革命道路。他们受到了中国革命和文化大革命的启发,也受到了1928年秘鲁共产党创始人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作品的启发,后者在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秘鲁现实方面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他们努力发动武装斗争,与当时秘鲁共产主义运动中存在的各种错误思想和倾向决裂。这是一次英勇的革命努力,此时秘鲁共产党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组织,尽管存在一些重大但次要的困惑和不足。
那,是哪个呢?“贡萨洛思想”是“一堆臭气熏天的的修正主义垃圾”,还是“一场成功与修正主义决裂的斗争”?还是说,我们要相信秘共在秘鲁武装斗争开始后的某个时刻彻底变了?毛共联确实说过:“到1988年,党已经巩固了修正主义思想”,尽管事实上,秘鲁共产党所写的一切都与他们 1970 年代早期通过拥护革命暴力、拥护群众中心地位和党对群众的领导,走上马里亚特吉的道路直接相关。或者,也许是说,贡萨洛思想并不是秘鲁革命的完整理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说他是“将马克思主义应用与秘鲁国情”。说秘共坚持托洛茨基主义者对工会的宣称有点奇怪,而毛共联却明确地与工会中的托洛茨基主义者结盟,还在这份文件中说秘共本应与托派参与的统一马里亚特吉党结成“战术统一战线”!毛共联对秘共工会路线的批评完全是虚伪的。他们断言“贡萨洛派”工会是“劳动纪律”和“军事化劳动”的工具,而他们正在与之建立“有前途的联系”的美国国家工会绝对正确。美国“贡萨洛派”是唯一反对这种做法的人(即使是像CR那样以无政府主义的方式),这个事实对毛共联来说极为不便。
当“贡萨罗主义”的替代方案真正端上来的时候,整个反对“贡萨罗主义”的论战就完全崩了。举个例子。同心建设理论其实很简单。统一战线组织(新国家的行政机构)、武装力量(新国家存在的物质基础)和党(负责监督推翻帝国主义和向共产主义过渡这整一个过程的无产阶级总司令部)必须同时建立,相互紧密联系,因为这三个工具中的每一个都是绝对不可或缺的,而且从逻辑上讲,每个工具都对其他两个施加了严格的限制,而党始终处于中心地位,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领导作用。(例如,没有人民军队,资产阶级就可以像纳粹德国那样,通过镇压手段消灭党和战线;没有统一战线,党就没有群众可以领导;而没有党,统一战线和军队在政治上就不会从属于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是唯一能够领导群众走向共产主义的阶级。)与此相反,毛共联提出了他们自己与托派国家工会活动家之间存在“有前途的联系”的理论,他们自认为在建立毛主义政党,而托派国家工会活动家自认为在建立统一战线组织,而这个组织在任何情况下甚至都不需要党的领导,因此按照他们自己的逻辑,毛共联就完全是多余的。
贡萨洛思想(即毛主义应用于秘鲁)与毛主义究竟有何区别,即便在最坚定的“贡萨洛派”中,也可能会争论很长时间。正如毛共联所承认的,我们无法获得大量的秘共的理论著作,这肯定无济于事。如果贡萨罗从未被捕,或者秘鲁人民战争已经胜利,谁知道毛主义会如何发展。毛主义已经发展,并且正在发展,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我们不能对秘鲁工人和农民的斗争视而不见,也不能像毛共联想要做的那样,将1970年代的美革共视为我们的指南。